7.7 仁政在民【20.1】

堯曰：“咨！爾舜！天之歷數在爾躬，允執其中。四海困窮，天祿永終。”舜亦以命禹。（湯）曰：“予小子履，敢用玄牡，敢昭告於皇皇後帝：有罪不敢赦。帝臣不蔽，簡在帝心。朕躬有罪，無以萬方；萬方有罪，罪在朕躬。”周有大賚，善人是富。“雖有周親，不如仁人。百姓有過，在予一人。”謹權量，審法度，修廢官，四方之政行焉。興滅國，繼絕世，舉逸民，天下之民歸心焉。所重：民、食、喪、祭。寬則得眾，信則民任焉。敏則有功，公則說。（《論語·堯曰20.1》）

詳解：

對這一章，歷來眾說紛紜，有說是《論語》的後序，出於編撰者而非孔子之言，還有說是漢朝人加上去。其實，這是學生的課堂筆記，記錄了孔子關於仁政的歷史和發展趨勢，其核心是“仁政在民”——仁政以維護和發展民眾根本利益為宗旨。

堯曰：“咨：爾，舜！天之歷數在爾躬，允執其中。四海困窮，天祿永終。”

——仁政第一要義是“選賢與能”，不搞世襲制。堯時代採用的是禪讓制：由堯和核心成員經過長期考察，選定接班人，在堯健在的時候把帝位傳給舜。這一段是堯告誡舜的警語。

——咨：諮文，公文的一種，在這裏是指堯在國家政權交接儀式上說：“我鄭重宣佈：……”

——爾：你，這裏用逗號斷開，表示鄭重。天：上天。歷數：歷史使命。躬：身上。允：誠實。執：執政。其：代指上天。中：中道。四海：天下民眾。困窮：貧窮困苦。天祿：上天給你的俸祿，上天即民眾。永終：永遠終止。

——這一段記錄孔子在上課時講述堯（前2377—前2259年）將政權禪讓給舜（前2277年—前2178年）時，特別強調民眾的重要性，指出民眾就是上天，提高民眾生活品質是最大的政治，這就是仁政的核心。

舜亦以命禹。

——舜在國家政權交接儀式上也以同樣的話警誡禹（前2257年—前2165年）。

以上是夏朝前至夏朝第一君王大禹執行仁政賢君的歷史。

以下是商朝第一君王湯（約西元前1670年—西元前1587年），在為民祈雨的時候說的話：

（湯）曰：“予小子履，敢用玄牡，敢昭告於皇皇後帝：有罪不敢赦；帝臣不蔽；簡在帝心。朕躬有罪，無以萬方；萬方有罪，罪在朕躬。”

——這一段是商朝第一代君王湯在祈雨儀式上的演講。

——予小子：我小子，是湯的謙虛自稱。履：湯的名字。玄：黑色。牡：公牛。敢：斗膽。敢用玄牡：未經上帝允許，斗膽用黑色公牛作犧牲。昭：當著天下。皇皇：光明而偉大。後帝：天帝，即上帝。敢昭告於皇皇後帝：斗膽當著天下告於光明而偉大的上帝您。有罪：指湯承認自己有罪。赦：赦免。有罪不敢赦：我有罪不敢請求上帝赦免。帝臣：上帝您的臣民（如有過錯）。蔽：遮掩。不蔽：不敢遮掩。簡：抉擇。在：在於。帝：上帝。心：心意。朕躬有罪：我身上有罪。以：與。萬方：萬民。

——商湯為民承擔的精神就是仁政精神。商湯曾經作《湯誥（gào）》，要求其臣屬“有功於民，勤力乃事”，繼承夏朝的仁政，以民眾利益為出發點。

以下是周朝仁政的有關紀事：

周有大賚，善人是富。“雖有周親，不如仁人。百姓有過，在予一人。”

——周：周朝。賚(lài）：賜予。周有大賚：周朝建國初期，對有功人士進行大賞賜。人：民众。善人：對民眾作出貢獻。是：代指對民眾作出貢獻的人。富：應有的回報。善人是富：對民眾作出貢獻的人得到應有的回報。“雖有周親……”前面省了“周武王在封贈儀式上說”。周：親密的。親：親人。雖有周親，不如仁人：我雖然有親密的親人，不如有仁人輔助。

——周武王（前1087年—前994年）說的話，又和商湯說的一樣。雖然這些明君推翻前朝，但是對前朝的實施過的仁政還是一脈相承的，這就是中華仁文化和愛民精神的傳承。

下麵是孔子發表自己對未來政治的預言：

謹權量，審法度，修廢官。

——謹：謹慎。權：秤砣（tuo2），引申為重量單位。量（liang2，動詞）：量具，引申為容積單位。謹權量：認真檢查度量(liang4，名詞)衡器具，謹慎制定度量衡單位。審：周密審查和制定。法度：法律制度。修廢官：修復廢棄的機關單位。

四方之政行焉。

——使各個行政部門正常運轉。

興滅國。

——使沉淪的國家復興。

繼絕世。

——使毀滅的傳統得到繼承。

舉逸民。

——推舉懷才不遇的人士。

天下之民歸心焉。

——那麼天下民眾全都歸心服從了。

所重：民、食、喪、祭。

——應該重視的是：民眾的生活及需求、糧食等生活物質的生產、喪禮和祭禮的儀式和制度。

寬則得眾。

——對人寬容就能得到民眾擁護。

信則民任焉。

——對人誠信就能得到民眾信任。

敏則有功。

——勤奮辦事就能成功。

公則說。

——公：公正。說：言以行兌。

——出於公心就能言行一致。

本章孔子記述古聖人堯舜禹的交接班訓詞、商湯在祈雨儀式上的禱詞、周武王在周朝建國初期，對有功人士進行大賞賜的大會上的發言，並且陳述了自己的理念，彰顯“仁政在民”的思想。

譯文：

孔子對學生說：

堯在國家政權交接儀式上說：“我鄭重宣佈：（堯用手指著舜）你，舜！現在上天將使命落在你身上，你要誠實地按照天道執政。如果天下民眾生活貧窮困苦，民眾給你的俸祿也就永遠終止了。”

舜在國家政權交接儀式上也以同樣的話警誡禹。

商湯在祈雨的時候對上帝說：“我小子履，斗膽用黑色公牛作祭祀您的犧牲，斗膽當著天下告於光明而偉大的上帝您：我有罪不敢請求您赦免；上帝您的臣民如有過錯我也不敢遮掩；下不下雨抉擇全在上帝您的心意。我身上有罪，與萬民無關；如果萬民有罪，全部都由我一人承擔。”

周朝建國初期，周武王對有功人士進行大賞賜，那些為民眾作出貢獻的人得到應有的回報。周武王在封贈儀式上說：“我雖然有至親，但不如有仁人輔助。百姓如果有過錯，全部由我一人承擔。”

今後應該認真檢查度量衡器具，謹慎地統一制定度量衡單位，周密審查和制定法律制度，修復不健全的機關單位，使各個行政部門正常運轉，使沉淪的國家復興，使中斷的傳統得到繼承，推舉懷才不遇的人士，那麼天下民眾全都歸心服從了。應該重視的是：民眾的生活及需求、糧食等生活物質的生產、喪禮和祭禮的儀式和制度。對人寬容就能得到民眾擁護，對人誠信就能得到民眾信任，勤奮辦事就能成功，出於公心就能言行一致。